王赟：没看五次，我不会懂上芭经典版《天鹅湖》
伴随着柴可夫斯基浪漫的音乐旋律，记忆中那令人屏息惊叹的场景再度映入眼帘——48位舞者组成的“天鹅之海”所营造出的极致唯美，让剧场的空气仿佛凝固一般，观众的心都融化在这片海洋之中。2月18—19日，上海芭蕾舞团在上海大剧院复演经典版芭蕾舞剧《天鹅湖》，而今年恰逢该版《天鹅湖》全球首演十周年。笔者有幸现场领略了18日晚的演出，由上海芭蕾舞团首席主要演员戚冰雪饰演奥杰塔与奥吉莉娅（白天鹅与黑天鹅）、主要演员涂瀚彬饰演齐格弗里德（王子）。这是我第五次欣赏上芭这一百看不厌的保留剧目，每次皆有新的感悟。
2025年2月18日，上海大剧院，上海芭蕾舞团演员在演出上芭经典版《天鹅湖》的精彩片段。澎湃新闻记者 朱伟辉 图
芭蕾舞剧《天鹅湖》是世界古典芭蕾的巅峰之作，甚至成为古典芭蕾的代名词，自1895年彼季帕、伊凡诺夫联手编导并首演以来，130年经久不衰。谈及上海芭蕾舞团这一经典版《天鹅湖》，便不得不提该剧编导、前英国国家芭蕾舞团艺术总监、享誉全球的芭蕾大师德里克·迪恩。我曾见过迪恩大师指导上芭版《剧院魅影》的视频片段，其专注与严格令我印象深刻。印象中，经典版《天鹅湖》最初是被命名为“英国豪华版”《天鹅湖》——德里克·迪恩在1997年创排并首演了贵族气息更为浓郁、戏剧冲突更为强烈的英国版《天鹅湖》。
经典版《天鹅湖》2015年首演宣传照
上海芭蕾舞团于2001年引进该版后，于2015年与迪恩大师合作进行了全面升级。除舞美服饰的唯美化提升、舞段做了更契合上芭舞蹈家条件的修正优化外，最重要的改观便是将原先群舞中的24只天鹅扩大为48只，这便是“英国豪华版”之缘由。目前全球诸多《天鹅湖》演绎版本，无论马林斯基剧院版、让·克里斯托弗·马约版、努里耶夫版，哪怕是德里克·迪恩自己的英国版，都没有如此规模的群舞阵容。“英国豪华版”后来改名“经典版”，确证了该版《天鹅湖》无论国内还是综观全球，都当之无愧为经典中的经典。欣赏过上芭经典版《天鹅湖》的观众，我想无一不会被那片翩翩舞动的“天鹅之海”所震撼。即便我已多次现场领略过马林斯基剧院芭蕾舞团、巴黎歌剧院芭蕾舞台、纽约城市芭蕾舞团等国际顶尖舞团演绎《天鹅湖》，但上芭经典版依旧能让我深深为之折服。
上海芭蕾舞团经典版《天鹅湖》 澎湃新闻记者 朱伟辉 图
上海芭蕾舞团经典版《天鹅湖》 澎湃新闻记者 朱伟辉 图
从24只到48只的“升级”，对于群舞演员配合上的齐整和默契提出了近乎严苛的要求——在繁复的招式变化和队形变化中，哪怕有一人稍有不慎，整体舞台效果都会大打折扣。五次观演，笔者尝试过从正前方、侧方、上方俯瞰等不同视角领略“天鹅之海”，那一朵朵白色纱裙永远是如珍珠般剔透灵动，而裙摆的聚散排列之整齐划一往往又使人难以相信这是由真人组合而成的。古典芭蕾舞台造型之极致，我想也不过如此了吧。
更可贵的是，这片美轮美奂的“天鹅之海”，不只是营造唯美感的背景，而是“活着的灵魂”。它所呈现的也不仅仅是视觉之美，也是白天鹅奥杰塔与黑天鹅奥吉莉娅精神世界的语汇符号。这一以大量组舞为心理暗示来表现人物身世和精神世界的编舞技巧，观众不是草草欣赏一轮便能完全领悟的，这也正是“天鹅之海”更大的魅力所在。奥杰塔对王子从恐惧、排斥到信任、爱恋，奥吉莉娅从被魔王蛊惑、仇视，到挣扎和觉醒，皆化于48只天鹅在群舞中组成的这片“天鹅之海”中。笔者五次观演皆有所获，魅力正在于此。
上海芭蕾舞团经典版《天鹅湖》 澎湃新闻记者 朱伟辉 图
上海芭蕾舞团经典版《天鹅湖》 澎湃新闻记者 朱伟辉 图
回想起2020年6月18日，笔者同样是在上海大剧院首次观摩这一版本，由上海芭蕾舞团首席主要演员吴虎生与戚冰雪搭档。独舞方面，上芭经典版真是将每一个动作都赋予了最敏锐、最深厚的情感张力，演员在表演过程中都在试图强化情感，但又不会显得刻意，一承海派芭蕾的优雅和浪漫。印象中吴虎生对于齐格弗里德的情绪把握相当出彩，舞蹈具有较强的张力与力量感，能将痴情、苦痛之情掌控得恰到好处，达成与观众的共情。当时还是主要演员的戚冰雪的演绎则较为持重，在跳跃及招式舒展时的连贯性、柔软度方面，还稍有些呆板。但对于黑天鹅的“诱惑”，戚冰雪传达细腻入神，表现力强。此后，上海芭蕾舞团每年都至少会进行一轮复排复演，大都是由吴虎生、戚冰雪、涂瀚彬、冯子纯主演。
2月18日晚，历经五年锤炼，已成为上海芭蕾舞团“名片”之一的戚冰雪再度演绎这一角色时，无论技术展现还是情感张力，都毫无疑问演出了几分大师风范。相较于五年前，戚冰雪的手臂和腿部肌肉线条更为明显，乐感更精准敏锐，招式变换间的松弛感和力量感都应接得当：需要紧绷的时候，包括手指、表情乃至头发丝在内的身体的每个部位都被有效制服，没有丝毫的松弛；需要舒展时，颦笑投足间的细腻表达，伴随回风舞雪般的舞姿，尽显轻盈、曼妙、飘逸之态，令人动容。
上海芭蕾舞团经典版《天鹅湖》 澎湃新闻记者 朱伟辉 图
上海芭蕾舞团经典版《天鹅湖》 澎湃新闻记者 朱伟辉 图
经典版《天鹅湖》首演的2015年，当时戚冰雪还只是群舞中的一员。她在身形等硬性条件上并不能说完美，德里克·迪恩就曾说过，相较于《天鹅湖》中的奥杰塔与奥吉莉娅，戚冰雪可能更适合《吉赛尔》《葛佩莉亚》中的女主角色。但她通过超人的意志和艰苦的训练，凭借其超绝的技术和热情地投入，早已跻身于国内《天鹅湖》奥杰塔与奥吉莉娅的最佳诠释者之列。可见经典版《天鹅湖》的十年之路，不仅舞剧自身的塑造经典之路，也是舞蹈家们成长、成熟并铸就大师之路。当晚的“天鹅之海”也是如此，群舞在其他舞段仍然招式娴熟，相互间配合默契。四小天鹅舞、匈牙利舞、西班牙舞、拿波里舞、玛祖卡舞等，上芭的几位主要舞者皆展现出极高的协作感、技术感与表现力，其中既有前四次观演时熟知的舞蹈家，也有不少出众的“新面孔”。
十岁生日特别活动，三组主演同台：吴虎生和戚冰雪、涂瀚彬和冯子纯、许靖昆和郭文槿
回顾上海芭蕾舞团经典版《天鹅路》十年之路和我的五次观演体验，最初英国版的升级，首次观演的我可能对改版的印象只停留在那片48只天鹅组成的“天鹅之海”，但经过这几年与舞蹈家之间的相互成长，经典版《天鹅湖》在我心中留下永恒“经典”的远不再只是那片“天鹅之海”，而是见证舞蹈家成长的，并不断走入剧本阐释内核，与舞蹈家展开对话的心灵之海。那才是真正达到极致唯美的“天鹅之海”。期待经典版《天鹅湖》在下一个十年同样踏波逐浪，让经典持之弥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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